第十七章 我想要這個孩子

周嘉瑜第二天來得更早一些,正是大家上班的時間,她順着人流走進陸氏的寫字樓。

前台一眼就認出了光鮮亮麗的周嘉瑜,熱情地問好。

周嘉瑜由前台領着進了電梯。

儘管是高峯期,大樓中也沒有什麼輕鬆的氛圍,每個人臉上都是相似的麻木。男男女女走過,不管噴的是什麼香水,聞起來都只有一種後調,叫做“冷漠”。

周嘉瑜走進陸熙堯的辦公室,先象徵性地敲了敲門扉。

陸熙堯飛快地從公務中掙出來瞥了一眼來人,熟稔地說,“你來了。”

她的手背依舊敲在厚重的紅木門上,她感到她的骨頭越過皮膚,正在一寸一寸地描摹這扇門,等待地從骨縫深處呼喊出一句,“是的,我來了。”

她已經很久沒見他。

陸熙堯沒聽見她的動靜,匆忙地又投一眼出來,招呼周嘉瑜道,“坐坐吧。”

周嘉瑜這次抓緊機會,在他看向自己的瞬間給出了一個足以匹配冠軍領獎台的燦爛笑容,依言坐到沙發里去。

她很有些貪婪地注視着陸熙堯。陸熙堯今天穿着一身深灰的西裝,領帶是暗沉的灰藍,坐在桌前批閱文件時,間或蹙一蹙眉。大學時周嘉瑜也這麼看他。

隔着有些距離,坦然地,張狂地,不加掩飾地看他。目光像一張網,恨不得層層疊疊地把陸熙堯包裹起來。

但是那個時候陸熙堯還是會笑一笑的。

也不多,像是贏得了比賽,他便矜貴地頷首,接着眼角流出來幾分少年獨有的意氣風發,很快嘴角也彎起來。還有就是在球場上,每進一顆漂亮的三分,或者是搶奪到了賽點,他就像一個無冕之王,站在自己能幹的羣臣之中,發自內心地大笑。

……現在,今天她還沒見他笑過,連一點笑意也無。

周嘉瑜想得出神,依舊注意到陸熙堯的面色愈發不好,直到最後他眉頭緊擰,摁了摁桌上的呼叫按鈕,“讓策劃部重新去做,告訴他們我希望他們用點腦子,不要好像我的職員都是只會打字毫無內涵的殭屍。”

陸熙堯關閉通話,面色依舊不虞,他撫了撫兩鬢,舒出一口氣,接着冷着一張臉對周嘉瑜點點頭,“見笑了。”

“沒事。”周嘉瑜笑笑,笑容中三分是勉強。她在心中暗恨。今天她是來探聽關於那個女人的消息的,她討厭陸熙堯因爲別人而不像他。

“看你很困擾啊,企業主心骨真是不好做噢。”周嘉瑜和陸熙堯開玩笑,“手下人做什麼都不滿意啦!”

陸熙堯挑挑眉,“大老闆不就是這樣做。你還有更好的辦法能保證別人不出錯?”

周嘉瑜歪歪頭,一臉促狹:“我好歹也又進修了這幾年,我也許真有辦法呢?你虛心求教我就告訴你啦。”

陸熙堯搖頭,有幾分好笑似的,“那我就繼續這麼擔着吧。”

“別呀。”周嘉瑜拍拍陸熙堯的手臂,手藉故就這麼搭在陸熙堯手臂上了,說,“問問我吧。請教請教我。”

陸熙堯還是搖頭。周嘉瑜誇張地嘆氣道,“唉,熙堯是不相信我真的學到了東西啊!”

不等陸熙堯再做反應她便自顧自講,“其實也簡單,你來我周氏,保你舒舒服服!”不只是來周氏,和她在一起,就更好!

陸熙堯終於不再那麼不愉快,但他神色也是淡淡的,他拍了拍周嘉瑜的袖子,順着這股勁撫開周嘉瑜的手,說:“謝謝你了。”

他有幾分疲累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,聽見周嘉瑜問,“所以是發生什麼了?很久沒見你這樣心神不寧。”

接着周嘉瑜笑嘻嘻地猜測,“陸氏股票要大跌?寒門親戚打秋風?幾大理事長通通倒戈?”陸熙堯橫了一眼周嘉瑜示意她不要胡扯,周嘉瑜卻還在繼續,“爲情所困?哈哈這不是你陸熙堯的風格……”

陸熙堯沉默着沒有說話。

“難不成是爲情所困?總不能是情婦帶着私生子來威脅你吧?”周嘉瑜漫不經心,假裝在開玩笑。

“夠了!”陸熙堯低吼一聲,看到周嘉瑜臉色一僵,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情緒過於激動,只是情婦和私生子幾個字刺痛了他。

“是孩子。”陸熙堯看着她說,“我要有一個孩子了。”

周嘉瑜咬了咬牙,維持着笑容問,“怎麼會,你婚禮都……”

陸熙堯擺了擺手,“兩回事。“

他還維持着那微末而又令周嘉瑜牙酸的溫情說:“蘇琴懷了我的孩子。”

“我其實很滿意。”

滿意?晴天霹靂!周嘉瑜從來沒有想過陸熙堯突然會冒出來一個孩子,要是這個孩子出生了,那還要她周嘉瑜什麼事?

“我可以,也應該有個孩子了。“陸熙堯嘴角帶着一絲笑意,”無論男女,都可以很像我。你知道,基因會屈從於更強大的那一方,孩子毫無疑問會像我。幾個月後就能生下來了,兩年後我就可以教孩子一些東西了。“陸熙堯的語氣中有着期待和正如他所言的滿意,”我陸熙堯的孩子。周嘉瑜,你想一想,是不是很讓人期待?“

“但是……”周嘉瑜發現自己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勇敢和堅強,她甚至講話都有點磕巴,她閉上眼睛緩了緩,“但是,孩子並不是憑空出現的,熙堯,你還要考慮到孩子母親的事情……”

陸熙堯很莫名,“當然。這沒什麼難的,我可以給蘇琴一個位置。她一生都可以過得很好。從孩子母親的角度來看她也很合格——”

陸熙堯簡直有些篤定了,“蘇琴身家清白,過得規律,生活圈子簡單幹淨。人也不醜——”

“?”陸熙堯有些奇怪地看着周嘉瑜,她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子。

等了快一分鐘,他才看到她笑得有些勉強:“那很好啊,所以蘇琴在哪兒?”

陸熙堯面色又變得鐵青,“她毛病也很多,我最討厭的就是她的死倔,我找不到她!”

“可笑!”陸熙堯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,忽然極爲無奈地問她,“你是女孩子,你覺得這時候她會到哪兒去?”